2024年8月19日星期三 🌤

我是否能够将诗歌进行到底?(撰稿/刘诚)

发布日期:2025-06-13 17:53:06   浏览量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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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能够将诗歌进行到底?


  诗歌作为一种职业,究竟以多长的时间为宜?这好像不是一个问题。首先,写作多长的时间,完全顺其自然,能长则长,不能长则短。我们看到,在这个行当里面,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急剧的分化。事实上再没有像诗歌运动对诗人的淘洗这么快的了,有时候几乎可以称之为残酷。大批的人由于对诗歌艺术的执迷跨入了诗的门槛,更多的人们连想也没有想,就向诗靠拢,但是当他们看到诗歌不能有助于在当世的荣华富贵的时候,一个个离开诗歌。还有一些诗人,由于种种原因,诗才不能继续,转向了其他领域的写作。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一个诗人离开诗歌,转向小说,可以说是不需要什么过渡,只要他愿意放下诗歌,这个转换立马可以实现;而一个小说家写了一阵子小说,要转向诗歌则难上加难,几乎完全不可能。还有几乎所有的文学写作,大都从诗歌起步,这又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另一个现象是,诗人们转而做出版,忽然就成了成功的书商,现在在京城,就有不少诗人出身的书商,一个个大获成功,赚足了银子。还有的诗人转而下海,或作城市规划,或作广告,或作房地产,一个个发了大财,反过来成了诗歌的赞助人。诗人的优势在于才气,在于他的不甘平庸,这种不甘平庸的特点,确保诗人风风火火,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有更多的机会,只要他肯把才华往那个领域里面投。反过来看诗歌,我们不得不难过地承认,诗歌的升阶确实是太难了。正因为太难了,所以才有很多的人离开诗歌。诗人一般都是靠命运,按照一个非常苛刻的标准从人群中遴选。生活中往往有很多的事情,都可以导致一个诗人改行。要做成一个大诗人就更难。按照一般的标准,大诗人必须是能够一生写作诗歌的;是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能够拿出标志性诗篇的诗人;是有一到两部真正站得住脚的、像里程碑一样的长诗作品的诗人;是在艺术上为当代写作提供了更多新鲜艺术资源、有时甚至是矛盾重重、为文学批评反复言说提供了无限空间的诗人;是永远叛逆的、进取的、对自己永远不能满足的、在一生比较漫长的时段里,登上了两到三个、或更多平台的诗人(不是台阶,而是平台,许多小的台阶才能抵达一个平台)。而且必须是越写越好、而不是越写越差、稀松平常、不消很久就泯然而成平常人的诗人。而事实是,许多诗人写到一定的程度,就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在当代诗歌艺术的现场,我们看到了太多这样的诗人。事实再次证明,诗歌不是一个纯技艺性质的艺术,如果是纯技艺的,那么,随着诗人从业时间的延长,一定是越写越好,为什么一些诗人反而再也写不出好东西、以至从诗歌里永远失踪了呢?这使我想到自己:你——你能在多少年的时间里保证自己留在诗歌的边界以内呢?你可以将诗歌写到怎样的地步,或者换句话,你是否能够将诗歌进行到底?你能不能越写越多、越写越好?


  在我投身文学以来,仅有一次,曾远远地离开文学,朝心爱的诗歌背过身去,时间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候,在我的内心里充满了对文学的失望,灰灰的。正当别人一鼓作气将民间诗歌运动推向一个惊人高度的时候,我正沉浸在一次文学冒险的失败里黯然神伤。这是一九八六年十月,在汉中这块最偏远的土地上,在汉中一大批写诗的文学青年之中,我率先倾其所有,在咸阳印制了我的第一部抒情诗集《走向人群》。我是一个生长在乡村的内心自卑的人,从长相看,我应当是最平和、最少攻击性的一类,然而天生极为敏感,有强烈的宿命感,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内心深处一直涌动着一股献身诗歌的强烈激情。而我又非常自信和执拗,坚信这本包括一大批风格独特的抒情短诗和一批重量级长诗的具有强烈先锋意味的诗集,作为新时期诗坛最可喜收获的一部分,将为我成功地打开当代诗歌写作的大门。那个时期,我住在陕西工学院乙型楼134号房间,正式的工作是在这座学院的附中任教。与略阳的李汉荣、本院同事何涛,汉中师范学院青年学子王茜、周萍,汉中教育学院的赵栩、高加坡,西乡县的石笋,宁强县的董荟等诗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络。这是一个带有先锋倾向的青年诗歌群体,集中了那个时期汉中一批先锋写作最优秀的人物。大家热情很高,虽然艺术观念不同,诗歌风格各异,但相互宽容,显得很融洽。其中一批不定期聚会,轮流主编、油印着一本叫作《太阳风》的民间诗歌刊物。刊物印成后,便向省内外的一些诗界人物免费寄发。由于多年来搬家搬来搬去,这些东西大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在我的记忆中,李汉荣是一抒情高手,其诗天马踏空,想象奇瑰,非常纯粹,有一种高贵的调性;赵栩的诗深沉内敛,朴素耐读,现代感很强;高加坡的诗奇崛险峻、波澜壮阔,善于调动意象群,用色彩斑谰的诗歌语言,构筑一些长篇巨制;周萍女士的诗清雅淡远,灵气四溢;石笋的诗朴素扎实,大家各有所长。尤其是石笋,虽然身在外县,交通不便,在刊物的策划和通联上下的功夫却最大。处在这个集体中的诗友们,对《走向人群》的印制和发行给予了热情的反应:画家田奇为它设计了封面;校友兼同事杜永安、何涛、付杰等谢绝赠送,坚持自掏腰包购买。有一次我到汉中教育学院找赵栩不遇,见到赵栩和高加坡等为帮助推销《走向人群》而贴出的广告词称“汉中狂飙诗人”刘诚抒情诗集《走向人群》云云,不禁心里一热,为诗友们高规格的定位和热情的支持而深深感动,站在那里良久才慢慢走开。

  尽管这本诗集在影响所及的范围内,为我赢得了声誉,但由于不是正式出版,仅作为资料在内部交流,再强劲的冲击,也只能仅限于民间,因而也只能是地下的,是正规诗坛不肯认账的,评论界当然更不会买账。对我而言,所谓诗坛保持着它一贯的冷漠和高傲,令人莫测高深。可是,如果像这样杰出的诗歌创作都不能被诗神接纳,所谓文学事业的成功又将是什么呢?诗坛还有没有一点公道呢?难道时代认不出什么是杰出的诗篇、什么又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吗?看看一些才资平平的人,那些才质平平的不痛不氧的诗歌,苍白,平庸,狗屁不通,产生即是死亡,像过时的新闻,过后再也无人问津,可就是凭着这样的货色,居然一个个在诗坛混得人模狗样,这难道就是中国诗歌的现实?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我像一个圣徒,放弃了现实生活中不少对一个人活着非常重要的东西,三跪九叩,膝行在朝圣的漫漫长途;怀着献身诗歌的热望,向我能够看到的诗的高峰作极限推进,不问收获不问结果。我把我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毫不保留地支付给了诗歌,甚至为它掏空了我由菲薄的工资艰难积累起来的一点积蓄,而诗歌给了我什么?如果曾经因为拥有诗歌还感到几分安慰的话,我终于发现自己那时其实连诗歌也没有真正拥有,因为你虽然写作了心爱的诗歌,可是时代并不准备接纳。这个时代不需要诉诸灵魂的诗歌,对于这样的诗歌,从本能上排斥,感到害怕。

  情势所迫,不得不向心爱的文学告别。这可能是一生中一次最彻底的退出。作为一种需要投入终生精力的事业,突如其来的失败,极大地动摇了我的信心,所谓的成功被推到了无限远。指望公理,永远混乱不堪的诗坛几乎没有任何公理。也许时间终将证明一切,将在若干年以后去发现一个曾经被埋没的诗人,这样的事情在世界文学史上曾经一再发生,但是,在我们这样一个急于工业化的、人人争相发出自己声音的后农业社会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更多的是沉沦和埋没,而不是发现和复活。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几乎天天站在住所的窗前,向夜幕中的汉中平原久久眺望。我看不到什么,但我知道在那里,有如弓一样弯曲的道路,有奔流不息的褒河,在清冷的月光下蜿蜒流过平原,汇入了汉江;有平原上无数座沉默的村庄,有遥远的前方一座古老的城市,有众多钟情诗歌的朋友,但是惟独没有诗。我的锦心绣口的诗歌,将因为我的中途退出而被永久埋葬,它将被生活的厚重堆积迅速掩埋,成为一般曾经被我的存在有意无意地伤害过的俗人们的笑柄。我不再写作,不再读诗,读杂志,不再关心诗歌界的动态。对诗歌人物走马灯一样的出场和退场显得漠不关心。我故意压低对于诗歌永恒价值肯定的倾向,心里充满了对于诗歌复仇的阴暗情绪。也就在这时,我用三个月的时间通读了大学法学本科四年的教材,以优异成绩一举考取律师资格,而且在汉中市律师事务所做起了见习律师,似乎走上了一条更为实际的道路。这对于我未必是最好的,但为了生存,已经没有别的道路好走,有点像是一次类似于“长征”的战略转移。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五年之后,我居然再次回到诗歌,而且一发而不可收。


  命运加予诗人的打击是完全没有用的,事实是每打击一次,诗人就前进一次;打击得越厉害,前进得步伐也就越大越快。有人说,生活每伤害诗人一次,诗人就用诗歌将生活报复一次,这话还真的是有几分道理。诗人因为诗歌的存在,成为事实上的不死鸟,有九条命。诗人有一种再生的能力。是诗歌给予诗人神奇的抗打击力,帮助诗人从火焰里再生。我们没有在现实中看到不死,却在艺术家那里一再看到。诗歌有一种神奇的代偿作用,在艺术无情地掏空艺术家生命质量的时候,另一方面,艺术家也在借助诗歌使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如果一个艺术家因为诗歌倒下去了,那么他将在他的艺术之中重新站立起来。伟大的艺术家无一不是活在他的艺术之中,他通过艺术劳动的过程,在个人生命与艺术之间成功地进行了置换。由此看来诗歌是个宝,至少对我是宝。我之所以被人尊敬,完全因为诗歌。我貌不惊人,如果说才尚可算得比较出众,那也是因为诗歌给我提供了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诗歌捅开了我与世界隔绝的那一层窗纸,使创造的心愿得到落实,有好多好的想法和一闪即逝的思想,一旦通过诗歌这种魅力无比的样式定格下来,立马变得闪闪发光。这并不意味着我的才华是多么了不起,而是诗歌自己的魅力使然。人们阅读我的诗,不是对我本人的这些奇思怪想多么喜欢,而是因为它们是被诗歌固定的,被赋予诗的形式美,诗歌为它们添加了飞翔的翅膀。诗歌是对一些价值的固定,价值并不因为谁起劲地反对,就满面羞愧地退场,价值是一种客观实在,来自人类生活经验的长久积淀,诗歌是为存放价值而准备的一个容器,是世界在造物之初就一次成型的秘密容器,我们不能将这个容器随意丢弃,既然有幸碰到它,与它如此有缘。另一面,生活就是经验,只有经验真实,而那个超验的世界,因为缺少个体的有效加入,要么不为人知,要么意义全无。存在的泥沙俱下、急剧流动的性质,造成了大量有意义事物的耗损,那些为人所亲身体验过的东西,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归于消失,因为生活不会重复,失去的将永远失去,这些东西只有在诗里才能得到保存。这些鲜活的当代经验,只有我才能把它们固定下来,换了别人则不能——别人只能固定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些东西。至于一些人不爱诗歌,或最终离开诗歌,那是因为它忍受不了这种置换,这种将生命转移到作品中去的工作太单调、太沉闷,对艺术家的生存看起来太过残酷,使他们感到失望。或者他们兴趣原本不在诗歌,倾向于在诗歌之外找到一条更好的路径。而在我,除了写诗,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最终将一无所成。我试过这个世界上所能走的所有道路,最后这无数的道路都被社会一一堵塞,只有在诗歌这里为我留下一个缺口。我的执迷于诗歌,有一半就来自这种无奈。当我确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诗人的时候,我伤心地想到:这并不是命运的优选,首先是一种对于命运的逃避——因为恰恰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诗歌将我重又驱赶到了诗的现场,我只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人可以有多种生活方式,这些生活方式各有价值,可是在我看来,只有这种方式才最具永恒性质,它因为离开物质更远,成功地避免了物质的耗损。在诗歌的世界里,诗人成为精神的王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个名叫普京的人,你得把俄罗斯大地给我管好!而小布什,你得把美利坚大地给我管好,哈哈!难道不是?!这种吞天地并八荒,以宇宙万有为己任的王者气度,非诗人不能为。诗歌的这种性质,与我内在的天性乃是非常合拍。


  如果说诗歌的永恒魅力使我回到了诗歌,网络的巨大磁场效应,则使我在诗歌方面欲罢不能。二00二年七月,正是我两卷本文集《刘诚作品》出版之际,著名青年诗人赵丽华女士来信说,《诗选刊》办了一个论坛非常火爆,无妨上去看看,一来评评诗,二来把你的作品贴一些上去。正巧那时我刚刚更新了电脑,奔4芯片,强大的功能,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就在家里摸索上网,学习发帖。这个互联网的BBS,真是为天下诗人准备的一个好地方呢!那个便捷真是没法形容!诗人们就在这里开会,每天上网说几句话,在上面交朋友,网名让人眼花缭乱,真是无奇不有,一片自由的狂欢。网络为我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使我看到在纸质媒介之外的多种可能性,我的兴奋无以言表。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诗人走上网络就一定受到欢迎。大家以为来了新朋友,以为你是一个网上新手,就格外对你青眼有加。不是这样。生活中有的,你在生活中遇到过的一切都会在网上遇到,网络其实很世故,很势利,也是认熟不认生。你是一个生手啊,那你干一点粗活吧。这里也讲论资排辈,也讲人缘,也有各种交换,也讲实力。如果你是一个不知就里的生手,还想在网上一呼百应,那只能说明幼稚。我发的第一个帖子是在扬子鳄:“有缘千里来相会。汉上刘歌向新老诗人致意。”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人跟帖,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和你说话,人们吃饱了撑的?人们在网上寻找自己的朋友,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帖子很快就按发帖顺序被排到末尾,落入第二页、第三页,再后来连找都找不到了。我又将两首《愤怒》中的短诗贴上去,有人点击,可还是没有人回帖。到现在,我已经在网上混了个脸熟,也有了不少新老朋友,可是这个最初发帖的经历仍然印象深刻。网络有不少缺点,这是无须在网络中浸淫多长的时间就能发现的。我现在可举出的有这样一些:一是它的势利性。它和人世一样,也是一个充满了世态炎凉的地方。网络不是藏起了人的缺点,而是放大了人的缺点。生活中能有的一切,在这里都更为突出。人们宁可为了换取一些人的承认而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人们宁可为了表现自己,而对一些生手极尽打击与冷漠之能事。另一面,由于网络的自助发表方式,在带给发表以极大便利的同时,也使得网络成了初稿堆积场,大批准诗人大军云集网上,将一些质量很差的东西飞快地贴上来让大家说好,但有时又准不丁有人突然贴出一组好诗、或一篇好文章让人眼前一亮,有一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特点。人们相信,这样做可以更快地走上前台。许多非艺术的诉求被强加于网络。网络的全面公开和可以匿名蒙面的双重特性,诗人之间往往直接对话的形式,极类拉人游街示众,取消了相互含纳和周旋的空间,人们说话更不留余地,只图一时痛快而把话说绝,这正是网上论战所以无日无之的根本原因。网络又是那样适于论战,为诗人之间的残酷搏杀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沙场。它放大了的一个人的优点,也放大了一个人的缺点,使人更无所遁形。人们在网上活动,就如同在生活里做人,都循了自己的本性,时间一长,心性暴露无遗。但不管网络有多少缺点,其优点也是任何纸质媒介无法比拟的。网络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一种东西,是技术的恩赐。一个人一旦与网络相遇,就很难再离开网络,离开诗歌,网络有一种将人留在诗歌里的引力,这引力是如此巨大,就像是一个黑洞,时刻在提醒你,诗歌的战斗远远没有完成,你不能倒下,更不能离开,你甚至无法从中抽身。上网最热的那一段,我的上网费直线蹿升,天气再热,工作再累、再疲惫,每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脑打开,与网络谈判。我想到“网虫”这两个字,原是多么准确和形象。网络形成了一种场,每一点新奇的东西都在刺激着你的神经,那么多作品,每每叩击着你的心灵,将你灵感的闸门打开。许多诗人到网上以后焕发了青春。网上一种比试的性质,弄得诗人如临战的好马,是驴是马情愿上去走走。另一面,可以看出,网络的挑战性,网络的不留情面的一面,一般实力不佳、而又喜欢摆谱的诗人到网上会是什么局面。据说一些借助传统媒体成名的诗人到了网上,居然给网络诗人骂得再不敢上网,他们心理上不具备这个承受能力。当然网络是网络,诗歌是诗歌,很难说网络会对诗歌的进程有实质的影响。取消审查自助发表的性质,加速了诗歌的传播,使更多诗人一起步就走到了诗的前台,目前网络上以论坛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个诗歌的小圈子,诗歌开始真正走向多元。现在的诗歌写作是一个多元的格局。由于网络诗界的复杂权力格局,一些诗歌写作仍然处在被遮蔽的状态,还有一些写作基本不上网,网上诗歌势力并不平衡,基本被一些抢先一步的人把持,但任何不带偏见的人都可以看到,诗的色谱是全的,而不是残缺的,那种一两个流派独霸天下的时代永远过去、再不复返了。如果现在没有写出好作品,只能说明这个时代的诗人不争气——身为诗人,我得感谢网络,是网络使我在诗歌写作领域单兵突进,攻城掠地,欲罢不能。


  才华是什么?才华就是从黑暗里走上前台。才华的本质就是表现。它要表现自己,这是一种类似于种子内部要求发芽生长的力量。这个年代的诗坛当然也不是一片净土。在人们争相拓展着生活领域的时候,写作像是一道大门被打开,人们忽然发现,在商场和官场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文场,在一些人看来,这里也许存在一条更为便捷的名利双收的绿色通道。然而,对于那些视文学为惟一严肃事业的人而言,文坛的现实肯定让他大失所望。这里的肮脏和阴暗的东西,一样映衬出我们这个混乱年代特有的复杂表情。更多的人们拥进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为了使自己的文学被一个日渐强大起来的市民阶层接受,一些人动用一个艺术家所能有的全部敏锐,去追踪这个阶层的趣味,按照这个阶层的趣味写作,制造出大量的艺术垃圾,然后为了推销这些东西,再制造出许多似是而非、貌似权威的理论,以期实现对某种诗歌的倾销。别以为这只是骗子的伎俩,这一套还真的管用。这里什么都有,包括各种各样时髦的流派,各种各样形式层面的试验,以及大大小小的各类文坛事件,惟独缺少灵魂。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很多,大师却已成空谷绝响。而大众——那个被媒体愚弄和控制、伤痕累累的庞大存在,像那些被两个贩卖皇帝新衣的骗子所挟持的人质一样,宁可对着一堆垃圾起劲地叫好,对真正艺术的冷漠和对垃圾的阿谀奉迎,构成了这个庞大存在的一体两面。转瞬即逝的作品比比皆是,充满了各种各样据称公允和权威的选本。这是一个诗歌的乱世。文学不再是为无数有志之士所追求的崇高事业。在一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死几个小丑的文场上,一个正直的贤德之士不能不一再扪心自问:你为了什么写作?一个生性内向、秉承传统的教诲,而不是咄咄逼人、处处像狼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不能建立起诗歌的荣耀?一个诗人,你居住在外省,居住在偏远的小城镇,无意于入伙、在一个什么旗号下热闹地团结起来,还能不能做成诗人?只做不说,老老实实写作,一本一本地推出新作,是不是显得相当笨拙和被动?回答是:生为刘诚其人,只能这样存在。时至今日,还有没有人想到我会再次离开诗歌、离开文学?我不知道,但就我而言,这样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再有的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曾一再自问:是什么将你再次拉回文学;文学、诗,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暗藏着怎样的秘密能量,使你如此难以割舍、欲罢不能,就像磁铁对于铁屑的吸引,在你与文学决裂的时候,重又将你拉回到文学和诗歌的轨道?是成功吗?对我而言,言成功显然还早。在后现代主义占统治地位的中国当代诗歌界,一些人对我的写作至今拒绝承认。是名和利吗?有一点,但名和利没有这样大的力量。是救世的愿望吗?自知文学并不能救世,文学再呼唤爱,世界仍然是暴力的结构,时代的两壁,溅满了世人血肉的碎块;文学一再叫喊美,世界却只是呈现出它的丑,有时简直丑不可言。不过,诗歌的发生,就如同物自然显示他的属性,它只要存在就足够了,那个诗性自然而然地就显示出来了。诗是这个世界自带的,是它的性质。当人说,世界存在,那么诗也存在;当人说,世界变化,那么诗也就在其中了。诗不需要理由,需要理由的是诗人自己。如此则试着做吧;无论未来的艺术道路是多么困难,似有关山重重,弄出一点名堂也许并不是没有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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